钗头凤·红酥手 南宋·陆游
红酥手,黄縢酒。满城春色宫墙柳。东风恶,欢情薄。一怀愁绪,几年离索。错,错,错。
春如旧,人空瘦。泪痕红浥鲛绡透。桃花落,闲池阁。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,莫,莫。
我挖掘词人喜欢去挖他的“另一面”。像晏殊,我们看了他的赠歌者;柳永,我们看了他的人生转折,所以我们来看陆游的爱情故事。
陆游是各年龄段课本的老熟人,其诗作内容常以感怀国事为主,其诗句我们也耳熟能详,而今天我们要讲的是陆游与他的沈园遗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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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游爱上了自己的表妹唐琬,二人性情相合,举案齐眉,在当时传为佳话,但婆婆与儿媳的对抗自古以来就是家庭生活的一大威胁,不出意外,陆母很讨厌唐琬,她觉得陆游沉迷恋爱,不务正业,于是经常骂唐琬。陆游就不得不和唐琬分开,后来陆游另娶,唐琬也另嫁,二人就此没了交流。后来陆游在沈园和唐琬夫妇相会了,故园遇故园,情绪一发不可收拾,陆游就在沈园墙壁下写了这首《钗头凤》,于是唐琬看到了,也回了一首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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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们看陆游的《钗头凤》:
钗头凤这个词牌,虽是小令,但陆游写得娓娓道来,他先从回忆写起:“红酥手,黄縢酒。满城春色宫墙柳。”当年二人相爱时,唐琬的手拿着黄縢酒杯,其时,春色无限,柳枝从宫墙中伸出,摇摇曳曳。“红酥手”从视觉和触觉两个角度写唐琬的手,“红”即红润,也就是我们说的有血色;“酥”即酥软,这是触感上的描写,当时二人都很年轻。“黄縢酒”是一种用黄布封口的酒,这里两句颇有一种对仗的感觉。百度上对“满城春色宫墙柳”的翻译是“你早已像宫墙中的柳树一样遥不可及”,说的是“当下”的情感,这我是不敢苟同的,“满城春色宫墙柳”应和前面两句是一个情景,你总不可能说“红酥手”写的不是回忆吧?所以这里的“满城春色宫墙柳”,从本人进行《钗头凤》词牌创作及前人的作品中可以得出,应该也是写的回忆。
写完回忆,陆游笔锋一转,写到现在:“东风恶,欢情薄。一怀愁绪,几年离索。错,错,错”,我们讲“以我观物,故物皆着我之色彩,这就是“有我之境”(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),在现在的陆游眼中,东风是可恶的,把当年的欢情吹薄了,留下的只有满怀的愁绪和那么多年的离愁与萧索。“一怀”这个量词很好,我们常说“满怀志意”,这些情感都是在心里的,就像在人的怀中,这就把“愁绪”可视化了。钗头凤这个词牌有很多体式,最常用的体式就是在最后连用三个一样的字来加强情感,这结尾的三个“错”,情感十分复杂:爱上唐琬是错,不珍惜当年是错,二人爱情的存在仿佛也是彻头彻尾的错误,这里的“错”不直言情绪,就给人以想象的空间。
下片又提到了春:“春如旧,人空瘦。泪痕红浥鲛绡透。”春天是不会变的,李白说“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”,人间的悲欢离合也像春天一样一遍又一遍的上演,与春天的温暖同时而至的是心中的寒冷,例如秦观的“梅英疏淡,冰澌溶泄,东风暗换年华”;与春寒的料峭同时而至的又总有心中的豪情,例如苏轼的“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”。在陆游这里,春天如旧,但人却消瘦,这就是侧面写相思;“泪痕红浥鲛绡透”,吴文英有一句词说“离痕欢唾,尚染鲛绡”,鲛绡就是鲛人织的布,传说海里的鲛人非常擅长织布,而鲛人的眼泪就会化为珍珠,现在这鲛绡被泪水和胭脂染透,“浥”就是湿润。
最后,诗人以景结情:“桃花落,闲池阁。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,莫,莫。”桃花凋落在空旷的池塘与楼阁上,回忆中犹有当年的誓言,但书信却再难送达。“山盟”不用多说,山盟海誓早已成了爱情的见证,“锦”在诗词常用意象中可以排到前五,与它一起用的就是各种书信或锦缎,这里指书信,我在这里列举三个四字短语:“雁寄长书”“鱼传尺素”“驿寄梅花”,后两个我们在讲秦观的时候会细讲,古人的书信经常写在绢上,所以叫“锦书”“尺素”,晏殊的词就有“欲寄彩笺兼尺素,山长水阔知何处”,你看到什么“锦书”“尺素”这一类跟书信有关的意象词语,你就可以答相思。
最后三个叠字:“莫,莫,莫”,这里也给人很深的空间去思索,“莫”你可以理解成“罢了”,这就体现了一种叹息,一种感慨,一种无奈,这也是网上盛行的说法;也可以解读成“不”,我们重庆这边方言就是把“不要”说成“莫”。这就是一种悔恨、一种深深的追忆下的不甘情愿。
我把陆游称为是“侠骨柔情”,侠骨在他的所有报国诗词,而“柔情”则更多藏在这首词中,在陆游的“锦书难托”下,唐琬也写到“欲笺心事,独语斜阑”,二人都只能无语凝噎,这就是遗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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